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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三章:南臨大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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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三章:南臨大學

徐清秋坐在回南臨的巴士上,面色冷峻地刷著列車班次,他無心欣賞窗外青空白日下的長長的海岸線和綿延幾公裏的山丘。他心裏有怒氣,謝誠言想發脾氣也該挑人,自己又沒有哪點對不起他,憑什麽要承受他無端地怒火,果然是個恩將仇報的白眼狼。

可一想到那天他委屈的眼神,又無法狠下心去苛責他。可能……可能是激素紊亂之類導致的情緒不穩定?

這麽想著,他打開搜索欄,一目十行的瀏覽著和“激素紊亂”沾邊的詞條。當他看到,體內各個激素水平變化巨大,身體長期不適會導致情緒不佳……滿意地點了點頭,嗯,對的上號,那算了,這次就不跟謝誠言計較了。

他早在搜索之前,內心已然為謝誠言的行為定了性,多此一舉無非是為了給自己找個臺階下。

到南臨的時候時間還早,他打車去了南大。

這裏承載著太多他不敢回憶的過去,滿滿都是曾經炙熱美好的感情。

越是美好,越是不堪。

四年來,一步也不敢踏入的地方,他終於再次踏入了。

返校的學生三五成群,說說笑笑的走在遮天蔽日的梧桐樹下。金色的陽光穿過樹葉罅隙,如同細碎的星子般灑落下來。

少年悠閑地蹬著單車,車坐後面載著心愛的女孩,得瑟地踩著踏板站起來,半弓著背加速前行,襯衫在身後鼓起,兜了一袋子風,發絲飛揚。

他們便穿行在這星芒間。

他仿佛聽到有人喊了他一聲,似乎下一刻就有個身影,把背包甩到身後,奔向他,“徐清秋,你等了很久嗎?”額前的碎發上凝著晶瑩汗珠,氣都沒喘勻,雙手撐在腿上大口喘息。

遽然回過神,身邊的少年提著兩袋奶茶攬過另一個少年的肩膀,“我也剛到,給你帶的,你不是一直心心念念著要喝藍山家的芝士雪頂嘛,吶,拿去,不謝!”

身旁成雙成對的少男少女經過,每一對都有他們曾經的影子。

石榴花從夾道旁的欄桿外挨挨擠擠的冒出枝椏來,上面綴著一朵朵熱烈的紅意,火紅的花瓣層層疊疊的怒放在盈滿青春的盛夏。

物理系歷經了百年風雨的老樓,平直展開了灰沈沈的重翼,□□的屹立在主道一側,與同樣滄桑的數學系遙遙相對,沈甸甸地壓住了南大這所百年名校。

物理系樓裏,教室分布在兩側,長長的走廊夾在中間,左右兩邊的墻上掛著往屆畢業生的相片,每層樓梯的拐彎處都掛著一面黑板,方便學生在有頭緒時,第一時間找到地方演算討論,以免他們錯過任何一個靈感迸發的瞬間。

筆直的穿過這棟建築,再繞過小花園就到了計算機科學與技術系。徐清秋走到一樓左手邊的第二間教室門前,陽光攀進落地窗斜斜地落在灰色的地毯上,恍惚間教室坐滿了人,那是一節編程語言課。

“上節課的繪圖作業,大多數同學都已經發到了我們的‘畫布’上,完成的還是相當不錯的。”穿著格子襯衫,帶著黑框眼鏡,年紀不大卻頂著地中海的教授,理了理他頭上幾根稀疏的頭發,把眾人用代碼的繪制的圖像公投到了幕布上。

“皮卡丘寫的不錯,寫玫瑰花同學是打算要和誰表白啊?”教授幽默的話讓課堂氣氛一下子活躍了起來,不少人發出了起哄的聲音。

教授接著點評,“這個火箭寫的不錯啊,是哪位同學寫的?”他瞇著眼睛湊到屏幕上看了看作業下面的名字,“徐清秋是吧,這是哪位同學啊?”

坐在第一排的徐清秋聽到自己名字舉手應了聲,“老師,這裏。”

教授點了點頭,“不錯,下面這張……也是個火箭,一個土星五號,一個亥伯龍神號,這兩位挺有默契,另一位同學,也請舉一下手。”教授在偌大的班級裏掃視了一圈,在第一排的另一端找到了作業的提交者,“也不錯的,兩位同學應該挺有共同話題,課後可以認識一下。”

徐清秋隔著人群遙遙望向對方,那個少年也正好回頭,兩人視線不期然交匯在了一起。

少年人的情愛,浪漫炙熱,簡單純粹,在一個風暖蟬鳴的午後,一個回眸,一個對視,就可以勝卻所有。

往後的事情就變得順理成章起來,他和謝誠言交換了聯系方式,聊過之後便越發覺得相見恨晚,兩人之間總有談不完的話題,各自對事物都有著獨到的見解,對熱愛的學科有著澎湃的激情。

於是,兩人從清晨到日暮,從初秋到暖春,從相識到相知,從欣賞到愛慕。

他們的愛情說不上有多轟轟烈烈,卻依舊銘心刻骨。兩顆悸動的心毫無保留的把一切交付給了彼此。

圖書館頂樓吹過的風,宿舍底下淋過的雨,教室窗外攀升的朝陽,池塘裏跌落的星河,無一不曾見證過他們熱戀的模樣。

他們是人人都羨慕的一對,所有人都覺得他們兩人能走到最後是毫無懸念的事情,分開才是那萬中無一的意外。

然而,意外偏就降臨了。

在畢業典禮的前兩周,兩人因為畢業後去向的問題大吵了一架,眾人都以為他們還會像往常一樣無論吵得多大,隔天就又會和好,恩愛秀的十分欠揍。然而,誰也沒想到,他們說散就散了,徐清秋走的決絕,甚至連畢業典禮都沒有參加就離開了南臨。

徐清秋推開圖書館天臺的門,柔風拂面,衣角翻飛。夕陽落入山野,緋色褪盡,暮色漸濃。茫茫的晚空中,幾片薄薄的雲絮被暖浪推著漸行漸遠,如同暮夜航海的船只踏上了不知歸期的路途。

那些肆意向陽生長的愛意,在一個夏天悄然開端,又在另一個夏天戛然而止,那些還來不及說的話,還沒來的及看到的海灣終究成了遺憾。

……

出了校門,徐清秋去了曾經謝誠言當家教時兩人常吃那家小店。

他有點想念那碗熱騰騰的丸子湯了。

這個點本來是繁忙的時段,卻因為假期後天才正式結束,店裏只有稀稀拉拉的幾個人。

徐清秋點了一碗丸子湯,一份炸肉餅,坐到了進門邊的老位子上。

老板圍了一條泛黃的白色圍裙,端著餐盤把食物送了過來,胖胖的臉上堆著笑,拿著抹布麻利地擦了一下桌子,“丸子湯和肉餅,肉餅趁熱吃,涼了就不酥脆了。”

“謝謝。”

“不用謝。”老板把碗和盤子放到徐清秋面前,離開時回頭往他那邊好幾眼。老板摸了摸光溜溜的腦袋,總覺得這人看著有點面熟,一時間也想不起來。

直到徐清秋吃的差不多的時候,老板才坐到了一旁的空桌子上,又仔細端詳了徐清秋一會兒,腦子裏忽然靈感一閃,他眉頭一松,眼睛睜大,恍然大悟道,“我說我怎麽看你那麽面熟呢!我才想起來,你是不是以前常來?你老是來等你那個小男朋友。”

徐清秋沒想到老板還能記得自己,正要往嘴裏送的筷子停了下來,有些驚訝,“您還記得我?”

“記得!怎麽不記得。”見自己認對了人,老板瞇起眼睛笑道,“畢業之後你那小男朋友還常來,有時候一坐就一天……”老板說到這裏才慢半拍的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,“你看我這腦子……你倆已經分開這麽久了,不能叫小男朋友了,別介意啊。”

徐清秋搖了搖頭表示沒關系。

胖老板想起往事不免有些唏噓,那麽好的兩個人,怎麽說散就散了。

徐清秋撇了撇浮在湯上的菜葉子,緩緩喝著湯,濃密的睫毛垂下,掩蓋住了眼底的情緒,過了好一會兒,他躊躇著開口,“他……”

“你是想問他為什麽每次一坐就一天吧?”老板也是過來人,一眼就看穿了徐清秋想問又沒問出來的話,他看著門外的街道上稀稀拉拉的人群道,“他說,他老是這麽等我,現在也該換我來等他了。”

可是每次從清晨等到日落,他都再沒等來那個青年。

當時聽到這話,連老板這個自詡糙漢的男人都沒忍住紅了眼睛。

徐清秋心臟驟然緊縮,他一下捏緊了筷子,喉結上下翻滾,他停了一會兒,隨後像是要掩飾什麽似的一口接著一口往嘴裏塞著食物。

老板長嘆一口氣道,“你們那時候多好啊,說起來他已經有半年沒來了。你們後來還有聯系嗎?”

徐清秋沒說話。

老板見狀又嘆了聲,“也不知道他現在去哪兒了?”

一碗湯很快就見了底,徐清秋拿過紙巾抹了下嘴,極快地吐出兩個字,“淞滬。”

快到老板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。

徐清秋掏出手機付了帳,說了聲,“謝謝,回見。”就快步逃離了這裏。

老板的“好”字還沒有說完,人就已經消失了。

老板在自己反光的腦袋上摸了兩把,“嘶”一聲,他剛剛是不是漏掉了什麽?回想了一下,才從記憶的夾縫裏摳出差點就一閃而過的兩個字,“淞滬?誒,不對啊,這小子不就是淞滬人嗎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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